程章生  种晶晶   邓华斌/文

　　一位压不跨的父亲和一位耿直的母亲

　　提起1978年上海合成橡胶厂那起火灾，很多人都还记忆犹新。程来安同志就是在那起火灾扑救中，唯一的一位因重度烧伤而牺牲的烈士。25年过去了，不知道烈士的亲属现在怎么样？在当地居委会干部的指引下，我们走进了住在闸北区三泉路的烈属的家中。烈属的家中。

　　这是一套两室一厅的老式公房，仅有烈士父母老俩口居住，虽然房子较老、家具陈旧，但收拾得干净、整洁。烈士的父亲程兆海，一位衣着平常、须发花白的老人，知道我们的来意后，激动得胡须颤抖、热泪盈眶，紧紧地握着我们的手，连声说：“没想到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部队领导还在想着我们，感谢领导的关心和安慰。”

　　交谈中，我们了解了老人家的大致情况。大儿子程来安牺牲以后，老两口带着三个女儿相继和一个小儿子生活，原以为生活会好过些，没想到厄运接踵而至，9年前老伴风瘫在床，生活不能自理，老人就提前办理了退休手续，在家照顾孝伴。然而，更令老理了退休手续，在家照顾老伴。然而，更令老人伤心的是，小儿子又于2001年不行死于非命。

　　家中连续发生这么多的不幸，为什么没想到去找部队呢？

　　“部队也有部队的事，大家都很忙，这些小事自己解决就可以了，何必再给部队添麻烦。”老人的语调显得异常平淡。

　　对一个老人来说，有什么比老伴瘫痪和老年丧子更悲痛的呢？然而，老人平淡的声调和表惰，完全出乎我的预料。在老人面前，我感觉自己变得渺小。

　　卧室的床上躺着他已瘫痪9年的老伴，她的皮肤略显苍白，一头花白的齐耳短发梳理得既干净又整洁，上身穿着一件短袖衣服，床上铺着一块乳白色的塑料白布，下身盖着一块干净的棉布，安静地躺在床上，神智很清晰。

　　一见我们进来，老太便像孩子一样地放声痛哭：“我的命好苦啊，两个儿子都没有了哇！”老人不断地摇着头，豆大的泪珠顺着面颊不断地滴落在枕头上，打湿了枕巾。我们赶紧上前，轻轻地握住她的手，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来，只希望以此能让她尽情地释放出埋藏在心中的全部痛楚。我们一边轻抚着她的手，一边聆听着她的哭诉，她不幸的遭遇打湿我们的双眼，我们情不自禁地向老人喊了声：妈妈……“

　　为了不让两位老人过分伤心，我们决定早点离开他家。临别前，我告诉老人：”今后遇有困难请及时和我们联系。“老人紧握着我的手，连声说：”谢谢部队领导的关心，这些小事，我们自己克服一下就行了，就别再给部队添麻烦了。“

　　从老人家出来的路上，居委会的干部告诉我：”老太瘫痪后，大小便失下禁，又是屎又是尿，味道非常难闻。前几年老太由于长期卧床宋，身上长满了褥疮，嘴里也生了霉菌，连话都说不出来，人都快不行了，幸亏她老伴精心照料，又是洗又是擦的，硬将她从阎王手里拖了回来。如果没有老伴，今天你们来说不定都看不到老太了。

　　不是说“好人一生平安”吗？为什么厄运总是与程来安烈士的亲属过不去？幸亏有了烈士父亲那坚强如山的肩膀和那宽广深沉似海的胸怀，才能贡受住如此残酷的命运，在我们的心里，烈士和他父亲一样，令人高山仰止。

　　一位性情耿直的母亲她叫耿兰香，一位已经70多岁的老妈妈。她的儿子崔荣连是在1979 年处理废炮弹时因意外发生爆炸而牺牲的13位烈士之一。7月30日，这天天气也非常炎热，气温高达39度，毒花花的太阳晒在身上，隔着衣服都有一种灼人的痛。我们来到她家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全都被汗水浸透。老矿汗水浸透。老人一边给我们让座，一边说着：“没想到这么热的天，你们还会来，真是非常地感谢！

　　老人的家里非常拥挤，但这一点也没影响她的好客之情。她特意在自己的房间内腾出一块不到两平方米的地方，让我们两个人一人坐凳子上、一人坐床上。室内没有空调，也没有电风扇，汗水不停地从毛孔里往外冒。老人的衣服也被汗水湿透，粘在了后背，她不时地用披在肩上的毛巾擦着脸上的汗珠。

　　她激动地从一个抽屉的最底下翻出一本很旧的相册，指着崔荣连烈士生前的照片给我们看：”这就是我那位牺牲的儿子，你们瞧，他生前是多么的英俊，只可惜……“

　　为了不让老人伤心，我们连忙说明来意，转达了部队对烈属的关心和问候，并递上慰问信和慰问金。正当我们要离开时，她猛然一拍大腿，说了声：”要死了，这么热的天你们来了我连水也忘拿了！“说着就走到一个柜子前，踮起脚尖拿出两瓶矿泉水，递到我们手里说：”再坐一会，喝点水。接着又要去拿剩下的那三瓶矿泉水。

　　由于现场的空间比较小，那五瓶矿泉水被放在高高的柜子上，摆放得十分整齐。我们发现，因为屋内已经没有其他更适合放这五瓶矿泉水的地方。也许是因为她很少享用这种奢侈品或是因为放得太高的原因，以致老人忘了矿泉水的存在。看着这间拥挤不堪的房间和老人脸上透过的那一丝难以觉察的欣慰神情，我们觉得手中的矿泉水竟是那样的沉重，尽管衣服湿透了，但我们怎么也不忍心去喝老人递到我们手中的那瓶矿泉水……

　　见我们不肯喝水，老人急了：“这么热的天，你们到我家来，竟然连口水也不喝，那么你们就把这些钱拿回去吧，我也不要了！”

　　老人真的急了，我们连忙打开瓶盖，猛喝一口对老人说：“这瓶水我们喝了，剩下的我们带着路上再喝。”老人抱着另外三瓶矿泉水，看着我们渐渐离开，脸上露出了慈母般的微笑，“这就对了！孩子，这里还有几瓶，你们也带上，留着路上喝！这五瓶矿泉水可是老人特意为我们这些儿子准备的啊，虽然她慈母般的盛情难以推却，可要让我们带走剩  一下的这三瓶水实在是于心不忍呀！

　　经过一番推让，我们拿了其中的一瓶水，对老人说，”我们都有水了，这一瓶带给驾驶员，这样我们都有了，剩下的您喝吧！“

　　见实在执拗不过，老人这才罢休，千恩万谢将我们送到楼梯口。只见她站在楼梯口，一边朝我们挥手，一边用毛巾擦着眼圈，不知道老人此时擦的，是汗水还是泪水。